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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2章 mist on the titannia(三十八)

        渝州并没有感觉惊讶,只在心中微微“啧”了一声,黑桃4这三面间谍当得真是有滋有味,这么快就把玩家的信息抖了个底朝天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即便如此,他依然相信欧文侦探这样的人物一定分得清轻重缓急,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另树外敌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,他笑着对老人行了个礼,意有所指道:“能与您成为朋友真是一件欣喜的事。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天长地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友谊天长地久。”欧文侦同样回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离开二等舱,男孩一溜烟跑了,渝州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头等舱,进入房间,他就发现明学家还坐在沙发上,生无可恋地仰面看着天花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k回来了吗?”渝洲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。”明学家一个激灵,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,冲到渝州面前,“事情解决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事情我帮你解决了,但我被人怀疑了,你离开这道门后,就当从来没见过我,该怎么过怎么过。”渝州道,“有事我会联络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好。”明学家没什么主见,渝洲说什么他就做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现在帮你去把巡逻队引开。然后你就回到你的房间,当做无事发生。”渝州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又折腾了10分钟,送走了明学家,渝州这才在房间里转悠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离开房间前,他借着换衣服的名头在屋内做了些标记。

        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个明学家是否居心叵测,另有目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结果还算不错,夹在抽屉,柜子,床单,枕头上的发丝纹丝不动,提示没有人触碰过它们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在沙发上坐下,茶水已经半凉,他用手捂着杯子,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今晚发生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罗伯茨老人死了,死于自杀。但死亡的方式却很奇怪--口服地高辛。

        要知道,虽然地高辛这种药物吃多了会死,但剂量却不好控制,不同的人对药物的耐受阈值不同,若是没死成,又是一场折磨。

        比起它,一些化学洗涤剂,消毒剂在这方面的表现显得更为优秀。

        甚至,老人房间的抽屉里还放着一把老式手枪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抿了一小口半温的茶水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,老人为什么舍近求远,选择了这种既痛苦又折磨的自杀方式?

        渝州想了很多,最后才想出了一个解释,或许老人并不希望别人看出他是自杀的,他希望他的死亡说明上填写的是一种所有年迈老人都会沾上的疾病--急性心力衰竭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点上壁炉,可这又是为什么呢?

        老人生前去了d118和d125房间,恰好与渝州告诉他的信息吻合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,当他发现两个房间中都有死者时,第一个反应就是渝州没有骗他,兔子面具的确杀了d118的乘客,而且不止一个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不是意味着老人与兔子面具认识,并想要替她顶罪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渝州转头一想,却又觉得不妥,若要顶罪,遗书中绝不可能一字未提他犯下的罪过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么他是看到了凶手,自知活不成,想要保护身后的人,还是想通过死亡传递出什么信息?又或者他知道凶手真面目,但对方一直瞒着他行动,现在真相大白,他却苦于下不了手大义灭亲,这才选择自杀?

        甚至,他撒谎了,他其实与d125的班森女士关系很好,又或者与她的父亲是莫逆之交,受托照顾他女儿,现在人被杀了,他觉得无颜面对江东父老,这才服毒自杀?

        渝州的大脑乱糟糟的,一会儿想到罗伯茨老人,一会儿想到反常的露丝,还有那个形如i的神秘符号。虽然明知自己与主线隔了一道天堑,瑰梦石基本是无望了,但他仍止不住地思考泰坦尼亚号上发生的点点滴滴。

        如同登山家乔治·马洛里回答“为何要攀登珠穆朗玛峰”的答案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山就在那里,因为谜题就在那里,他无法对此视而不见,那些诡秘的,错综复杂的真相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的心,让他心潮澎湃,难以自制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坐在深夜的沙发上,安静地对着火炉,边思考问题边等待着卩恕,一个小时,两个小时,三个小时,他将上船后遇到的所有疑问都在脑中梳理了一遍,直到开始神游天际,卩恕还是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这才焦急起来,那个大傻子不会真让人切片研究了吧?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船舱中没有枪声传来,他是不相信那家伙会被徒手放倒。

        又过了半小时,房间门终于开了,一脸倦容的卩恕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回来了?”渝州即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卩恕道,他的情绪很低落,连语调都显得有气无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等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得了吧,你会等我?你等的是这个吧。”卩恕声音微微拔高,将手机哐当一声丢在桌上,“那个瞎了眼的弱鸡和他的小女朋友宝顿很快就离开了,剩下4个留到现在,照片全在里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,他就扫开渝州,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发上,拉起被子蒙住头,将后背与“生人勿近”四个字留给了渝州,“我要睡了,别来烦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。”渝州没有去碰手机,而是伸手拽了拽被子,将卩恕的脑袋薅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误会,哈,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?”卩恕睁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座喷发结束的火山,滚滚怒火渐趋冰冷,零星火点烧灼灰烬,山野间的一切都被毁灭,再也没有东西可以被点燃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剩下无边的疲乏和空虚在他的躯壳中游荡。

        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恶,明知道这骗子在套路他,他却没法生气,甚至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,连表达不满的方式也只能是不痛不痒的牢骚:

        “等这游戏结束了,我就去追双焱。彻底和你这个垃圾说再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渝州默然,这几天下来,卩恕助他,帮他,迁就他,里里外外救了他好几回,他并非草木,自然也心有触动,渝州抿了抿唇:“对不起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天下红雨了吗?你居然会道歉!?”

        渝州一直明白上局的欺骗是他的过错,卩恕找他复仇理所应当,但对方要杀他,他自然不会躺平等死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,事关生死,就无关对错。

        而现在死局已解,他确实也应该真心实意地道个歉了:“上一局骗你,是我不对。这几天没顾着你的意愿,求你帮忙办事,对不起。以后凡是需要帮助的,我都会征求你的意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征求我的意见?”卩恕觉得这真tm是句废话,也是邪了门了,他压根无法拒绝这个骗子。不过那几句道歉不管真情假意,还是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看到他的变化,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,他笑着伸出一只手,“重新认识一下,我叫渝州,来自地球,以后请多指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哼。”卩恕坐起身侧过脑袋,犹豫片刻,还是一巴掌拍在了那爪子上,“卩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现在还不上那张卡牌,先欠着,以后你有什么难题尽管来找我,我一定帮你解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言不惭!我有什么问题需要你解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渝州绕到沙发背后,从后头揽住卩恕的脖子,凑到他耳边轻笑道:“比如…如何追到焚双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需要你教?如果不是你横插一杠,我早就和她在一起了。”卩恕忿忿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的吗,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?”渝州想起当时卩恕和云刑的对话,奇怪,这两人应该还八字没一撇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已经收集了她所有的资料,掌握了她所有的喜好,就差最后一步。”卩恕拿出一本手札,得意地在渝州面前晃了晃,“看到了吧,用不着你,我自己就能搞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渝州将信将疑地拿过手札。

        逆水季23日,晴,双焱穿了一件没见过的红色衣服,来到什加中央大剧院,听浮琴大师触蓁演奏他的新曲《呐喊的草履虫》,她坐在第一排的中间,与我旁边那两个呱呱叫的狂热脑残粉不同,显得极为矜持,除了偶尔点下头,从不随意尖叫,踢座位。

        结束后,她找大师签了名,然后去剧院旁边的“栗家”点了份栗子烤饼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渝州一页页翻下去,

        上面详细记录了焚双焱近两年来的动向,大到星际遨游,小到衣食住行。除去五六个副本,和焚城过祝邑节的3个月没有记录,其余时间无一缺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全年无休,有事就让手下去帮我盯着她。我敢说我比她妈都了解她。”卩恕得意地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,你这是……尾随?”渝州从叙述中看出了卩恕的视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。”卩恕丝毫没觉得不妥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:“那你和她说过话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没有,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。自然是要准备妥当再出手。”卩恕一脸鄙夷,就差说一句愚蠢的两脚兽,你懂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“她知道你在跟踪她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不知道,我怎么可能被人逮到。”卩恕信心满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渝州心中恶寒,这真的不是变态跟踪狂吗?

        他无法想象被人跟踪2年的场景,每天都能听见相同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;门外总是站着一个黑影,透过猫眼朝屋内张望;睡着时玻璃窗外会突然出现一张陌生的人脸,肆无忌惮地窥视;连上厕所时,都害怕下方空隙中会莫名其妙伸出一只陌生男人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他被人跟踪2年,还找不到对方,怕是会崩溃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是什么眼神,”卩恕觉得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:“你不觉得这样很变态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什么胡话!我们一族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追求爱人的,哪里变态了!”卩恕觉得渝州在诽谤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耐着性子:“在我们地球,没有人喜欢被跟踪,除非她本来就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难怪你们人类总是分分合合,没有10年的观察期,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准备过一辈子的人。”卩恕对人类的婚姻观嗤之以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或许焚双焱不这么想。”渝州不知道卩恕的种族寿命是多少,但想来10年应该就是弹指一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她不这么想,我觉得她就是这么想的。”卩恕寸步不让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看谈话进入了“子非鱼”怪圈中,渝州不欲多辩,“所以,你看过她们种族的典籍著作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看那种东西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个种族的书籍记录着他们的文化变迁,生活习性,特殊风俗,如果你看过,就不需要和我争辩这个问题了。”渝州说道,“它会给你一切的答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卩恕低头,沉默片刻,才点了点头,“有点道理,这是你唯一有价值的建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止如此,”渝州坐到他身边,“你有尝试学习她们种族的语言文字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十维公约有翻译系统,我学她们的语言干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一样的。”渝州替卩恕热了一壶水,伸手从茶饼上撕下几片干叶子,皱缩的叶子在水中慢慢舒展,透绿可人,“独携天上小团月,来试人间第二泉。公约是怎么翻译这句话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带着小龙团的茶饼,来试试第二泉的水质。”卩恕如实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渝州嘴角一抽,这翻译还真是简略到不能再简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拿出纸笔,将那句14字古诗写在了纸上,“其实我说的是一句7言14字古诗,其中小团月指小龙团茶。那是宋代御用贡茶,以茶饼圆似天上之月。故如此比喻,寄寓此茶为无上妙品,犹如来自天上。而第二泉则是惠山泉水,茶圣陆羽将其评为宜茶之水第二位,明月夜,踱步泉边,取一斛惠山好水,煮一壶清亮茶汤,相会多年不见的挚友,岂不快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复杂?”卩恕瞠目结舌的抓了抓头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只是我浅薄的意见,比起原句意蕴可差的多了。它真正的隽永高雅,只有读得懂古诗的人才能品味的到。”渝州道,“我相信每个文明都有它独到的东西,我们华夏是,双焱的故乡也是。如果你能学会她的语言,领略那些流淌在她血脉中的东西,你才能真正的了解她的内心,而这份心意,比起瑰梦石,更珍贵百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渝州思虑深重的眉眼微微上扬,在暖茸的火炉下显得格外温和。他举起茶杯,与卩恕手上的碰了碰,笑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茶能醉人何必酒,书能香我不须花,干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卩恕喝了这一口茶,心中滚烫。他突然不再纠结自己为何会对这骗子言听计从,或许,这就是骗子的魅力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。。”卩恕放下杯子,转开眼扣了扣脸,“听起来不错,如果我现在开始学,大致要用多久?”

        渝州支着脑袋轻笑一声,“你是问中文还是焚城的文字?”

        卩恕这才发现他又说错话了,一脸窘迫,刚要辩解,就被渝州轻柔的嗓音打断了:

        “焚城的文字我不清楚,不过中文的话……三个月,就可以进行比较日常的交流,但如果要深入它的灵魂,或许得用一辈子,你……愿意用一辈子来探寻这个古老文明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。”卩恕喝了一大口水,掩饰自己的窘迫,“我……我要先试用3个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噗。”渝州被他的说法逗笑了,托着脑袋乐不可支,“好好好。试用就试用,不过你试用我的,作为交换,我也要试用你的,你觉得怎么样?”